我眼所及处,君心所依出

*三日婶
*灵异向注意
*有参考sp
修改了一下……

少女醒来的时候,除了背部被冰冷的地板硌着的疼痛,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;她头不疼,身体也没有灼烧感,喉咙里也没有血腥味。
“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……”她抬手揉了揉眼睛,活动了下手腕,慢慢地从地板上爬起来。
眼前的景象让她重新跌回了地板上。
一个男人仰面倒在楼梯上,他的脖子以一个奇怪的姿态扭转着,血浸湿了他的白色衬衣,而一株开满紫花的藤蔓泡在血泊里,吮吸得津津有味,上面的叶子愉快地抖动着。
“这到底是……”她跌坐在地上,掐着喉咙,尽量不让自己吐出来,她惊恐地环顾四周,眼睛捕捉到一个蓝色身影,那是一个青年,发间闪过金色的光,而吸引她目光的是他手上的太刀。他站在楼上,眼神飘忽不定,似乎在追寻什么。
这个男人……不是人类!敏锐的直觉警告着她,她想在引起那个非人类生物注意以前不发出声音地离开,移动过程中,手镯与地面擦出了清脆的声音,她急忙捂住手镯,但为时已晚,男子的眼睛已经转到了她身上。
她尖叫着跑出去,外面是黑压压的森林,她不管不顾,树枝擦破了她的脸,薄薄的鞋底对于石头路完全没有办法,她想自己大概是第一个穿软底鞋却把脚弄出血泡的人。
从余光中她看到蓝色的身影在树丛间穿行,状如鬼魅。她几乎能感到宽大的衣袖扫过脸颊,金色发饰的穗子擦到鬓角。她越发惊恐,因为这个鬼魂彻底缠上她了。
“为什么要跟着我,我什么都没做!他们才是罪魁祸首!”她在心中狂喊着,加快了速度。
她只是一个被朋友拖着来的、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姑娘,他们在画招魂阵的时候她就跑了。她的同学都不在了,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尸体,哦,还有吸血的花,而凶手——蓝色的鬼魂还在追逐着她。
当脚感受到柏油马路的时候,她兴奋得几欲落泪,接着不管不顾地挥手大叫。
“停车!停车!”
幸运的是,就像所有恐怖电影里那样,劫后余生的时候总会有一辆交通工具带着主角走向安全的地方。她遇到一辆有些破旧的车,从驾驶室伸出一个五颜六色的脑袋,嘴里吧唧吧唧嚼着口香糖:“小姐,你是准备碰瓷吗?第一天上班,技术有待提高啊。”
“我是个大学生,我和同学本来是在暑假旅行的,他们非要来这里有名的鬼宅探险,他们说要玩招魂游戏,然后等我醒来的时候,我看到一个男人的尸体,而一株植物在吸他的血……让我上车!求求你们相信我!求求你们了!”她嚎啕大哭,这些人是她最后的希望,如果他们把她丢在这里,她就得独自一人去面对那个鬼魂了。
“上来吧。”出乎意料,青年懒懒地说。
她感激涕零地爬到后排,副驾驶座上的少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后,眼睛停在她的手镯上。
“我的手镯怎么了吗?”
少年没打算理睬她,她也老实地闭紧嘴。
“你去的鬼宅是——我看看,骑士堡,你们胆子真大,知不知道这附近的农场或者居民区被它逼得寸草不生了。”青年拉开了一罐啤酒,“老妹儿,看不出来你们胆子挺肥的啊。”
“他们要去的,我没有要去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车窗外一个蓝色的身影闪过,她立刻歇斯底里大叫起来:“他来了!他在追我!”
“冷静点,冷静点。”青年举起一只手,“我们现在就去骑士堡驱魔——这也是我们本来的目的。”
“我同学还在那里!”少女忽然想到了什么,“我们得去救他们!”
汽车慢悠悠地驶向了骑士堡,看到那漆黑的穹顶时,冰冷的恐惧随着血液的流动在少女全身蔓延,她打了个冷战。
“害怕了?”少年开口问,“你至于抖得这么厉害?”
“你为什么这么针对我?”少女忍不住了,从她上车开始,少年似乎就没好气的样子,尤其是看到她的手镯之后。
“没有你的话会轻松很多。”少年冷冷地说。
“到了到了,两个小朋友可以闭嘴了。”
骑士堡的庭院迷宫是爱丽丝风格,少女还能看到风蚀的兔子雕像和倒塌的茶桌,按照扑克牌花色修剪的植物已经枯萎了,但依稀看得出形状。想到那些嗜血的植物,她厌恶地挪开了视线。
“你头发上别了什么?”少年踮起脚尖,从少女的头发中拿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,“这是绣线菊?”
“什么时候掉进我头发里的?”少女晃着脑袋,就像刚在澡砂里打滚的仓鼠。
“你们说你们是来驱魔的,你们要找什么?”
“西尔维娅·谢瓦利埃的棺材。”青年从怀中掏出一把护身符,叮当作响,“你们跟紧我,别走掉了。骑士堡是很凶险的。”
骑士堡曾经极尽奢华富丽,剥落的壁画,青铜雕像手上装饰的镀金青铜蝴蝶似乎下一刻就要展翅飞走。现在,这一切随着主人的逝去而沉寂。
“我之前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宅子呢。”少女环抱着双手,下意识地抚着自己的手镯,“以前大概很漂亮吧。”她看着墙上的画像,主角似乎都是一个女人,穿着不同时代的裙子,手上捏着美丽的折扇,可惜她的脸已经被岁月剥蚀。悬挂在正中的最大的画像里有两个人,一个是手持石竹花的女人,而另一个……另一个身影是谁?
像被蛊惑一般,少女慢慢地走上楼,她的手几乎要触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。
“嗨,我找到棺材了!”青年的声音惊醒了少女,她与少年对视一眼,两个人觅着声音跑过去。
青年坐在地板上苦恼地抓头,他身后是一具失去棺板的石棺。
“棺材已经被那些极端分子打开过了。”青年烦躁地抓着头发。
“西尔维娅的尸体呢?”少年冲到石棺前,他只看到一件深红色的洛可可式长裙,以及一个小小的石竹花雕塑。
“我猜那些人已经把能拿的东西拿走了。”青年长叹一声,“交际花都是这个下场,生前风光无限,死后遍地凄凉。——别碰这件衣服,小姐,你看到上面缝的图案了吗?这个咒语能让你被活活烧死。”他阻止了少女的前行,少女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,她撇撇嘴,把手放到背后。
“你完全不了解骑士堡,对不对?”少年语气不佳。
“我是被同学强拖来的我当然不知道!”少女脸上的红晕不知是羞涩还是恼怒。
“算了,别管这些了,我再找找,你可以给这个……知识分子普及一下历史。”
“你知道审神者吗?”少年望着破损的楼梯扶手与剥落的壁画。
“她们带领刀剑男士与历史修正主义者作战,在法国她们被称为‘玛丽安娜骑士团‘。”少女努力回忆着课本的内容。
“埋在这里的不是骑士,虽然她也算,但她是个审神者。”少年抱着胳膊,“她后来嫁给了她手下的一个付丧神。”
“神?”
“日本管他们叫付丧神,在我看来,更像是精怪。”
少女漫不经心地点着头,忽然,一阵冷风灌入她的脖颈,她打了个寒战,颤颤巍巍地转过身,正对上一双蓝色的眼眸。
“离我远点!”她大呼小叫,扑倒少年怀里,“救救我!救救我!拜托了。”
少年一边按住少女不让她动,一边看向楼梯,然而那里空无一人。少女缩在少年的臂膀里瑟瑟发抖,那个蓝色的鬼魂再次出现在她的视野里,他站在一面破损的镜子前,静静地看着她;他什么也没有做,只是站在那里望着她。那双忧郁的月亮几乎要刺穿她的心。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?为什么你要跟着我?她想问,话语却堵在喉咙里。
“好了好了,我们赶紧撤。”青年打开手电筒。
“无功而返。”少年嘟哝道。
“不,我的同学,他们还困在这里……”
“你的同学?他们都回去了啊。”青年的语气很轻松。
“他们在哪儿?”
“他们当然在学校里啦。”青年往嘴里塞了一块口香糖。
“不!他们怎么会在学校,他们……”他们怎么会丢下我?
“十月份了,开学了他们不在学校要在哪里?”
“十月?你在说什么,我们在暑假旅行。”少女抬起手臂,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。
“现在是十月了,姑娘。”青年指了指自己的大衣,又指了指少女身上轻薄的长裙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少女步步后退,“我不明白。”她惊慌失措,转向少年,祈求他的帮助,少年也一脸困惑。
“我不是……”少女准备出声反驳,她的声带似乎撕裂了,无法振动,眼前景物急剧褪色,她慌乱地舞动手脚,似乎企图抓住什么。
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手,少女跌跌撞撞,就像看不清前路的蜜蜂一般乱窜,她的头发迅速生长,直到膝部,面部如同烧化的蜡扭曲;她身上轻薄的淑女裙在空气中化为灰烬,鲜红自她的脚踝蜿蜒向上,繁复的裙据被凭空编织出,血色的服装丝扣无声地扣紧。她的记忆随着灰烬一同逐渐散去,就像泡在石灰水里,骨头和血肉都消融殆尽,意识与肉体硬生生被剥离。
终于,她睁开了眼,那是一片美丽静谧的海洋,她的轮廓有着东方人的柔和;如果忽略她脖颈和肩部裸露的皮肤上生长的白色茉莉,插在心脏伤口处的殷红玫瑰以及左眼绽出的紫叶花,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子。
“终于,终于见面了。”青年很有礼貌地拍手,并且鞠了一躬,“骑士堡的女主人,谢瓦利埃家族最后的血脉,还有什么封号来着,审神者大人?”
“你们是来驱魔的,对吗?”藤蔓对主人的意愿心领神会,它们在她身下组成了一个古董扶手椅。审神者款款坐下,手上多了一把画像同款手扇。
“我支持你干掉那几个肥猪,不过那几个教授……你过分了。”青年十指交叉,放在唇下。
“我做的是有点过分了。”她点头,“在他们烧了我的家,毁坏了我的墓地,打开了我的棺材,把我挚爱从我身边夺走,而我居然没有准备红茶和红莓派来招待他们,是挺不礼貌的。”
“他们掘了你的墓?”少年露出愤慨之色,“原来他们是女巫狩猎社团的成员!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!”后一句话显然是在质问青年。
“那么骑士堡周围的人呢?”青年紧紧盯着审神者,“被自己种的柿子撑死的男人、把自己两个运动员儿子撕成碎片的家庭主妇……”
“他们是引路人,他们告诉了我的仇人我坟墓的位置,在豺狼企图把我的骨头撕碎的时候,鬣狗躲在一边渴望分一些残羹剩饭。”审神者听到他形容的惨剧,嘴唇不由自主上翘,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光彩。她换了个姿势,藤蔓贴心地变换形态,重组成了一张长沙发,“他们是分到了东西,不过他们有没有能力驾驭它就另当别论了。”
“这些东西毁掉了他们的农场,他们的生活。”
“给这些东西下咒的又不是我。”审神者从自己肩膀上的茉莉上揪下一片白色的花瓣,放在鼻端轻嗅。
“我们拿到了她的骨灰,现在我们可以……”少年像一只竖毛的猫,他的手深入怀中。紧紧捏住了什么。
“把你的东西拿远点,这些对我没用的,别逼得我动手。”审神者的目光在青年脸上逡巡,“你是怎么看出来的?”
“我一开始也没猜出来,直到我看见你的手镯,还有棺材里的胸针。”青年举起胸针,“在你生活的年代,女士们会把情人的眼睛画像制造成首饰,对吗?”
西尔维娅抬起手腕,一枚映着新月的眼眸被珍珠包围着,她抚摸着那只眼睛里的月牙,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。“当时候他们说,如果将对方的眼睛画下,就能相伴永生。”
“还有你头上的绣线菊!”少年恍然大悟,“因为你崇拜的是异教神,绣线菊是用于人祭的。”
“你说的是这个?”审神者伸出手,由无数鲜艳的粉红色花朵组成圆锥静静地生长在掌心。
“哦,不好,她快变成‘神‘了!”少年抽出银匕首,迅速和审神者拉开距离,“喂,你拿到她的骨灰了,烧了它……”
“是的,很聪明的办法。但只要接触陆地,不过我还是没有办法让她完全消失。”青年无奈地摊手。
“你们把它丢到海里,只要不接触陆地,我就不会被再次唤醒。”她淡淡地说,“如果你们不介意,我要去休息了。”她优雅地提着裙据。走上大理石阶梯,随着她的步伐,花瓣飘散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少年不敢置信,她竟然会把消灭自己的办法说出来。
“其他人还好,那个女孩是无辜之人,这是我的罪,我该赎罪罢了。”她头也没回。
一时间,所有人都沉默了。
“我们会把三日月宗近找回来的!”少年对着她的背影。坚定郑重地向她承诺,“我向您保证,审神者大人。”
审神者没有停下脚步,也没回答,她的身影越来越淡,最后融解在无垠的夜色中。
一个蓝色的身影从楼梯上显现出来,擦过两人身边。
“三日月宗近?”少年戒备起来,青年给了他一拳,“放下,这没用的。”
“那是幻影,并非是付丧神,他跟随西尔维娅的气息罢了。”青年轻声说道。
“三日月宗近”盯着审神者消失的方向,一动不动,最后,他的身影也渐渐淡去。
“他消失了?”
“西尔维娅的气息没了,他当然也消失了。”
“作为幻影,他什么也做不了,不能阻止她,不能说话,只能跟着她,看着她。对吗?”少年抬头,“她在犯下那些那些罪行的时候,他也只能看着。她以为她是大学生而躲避他的时候,他也不能解释,只有继续跟着她,看到她是如何抗拒他,躲避他的,对吗?”
“哪怕是真的三日月宗近,都不会阻止。”青年说,“当她以女学生样子出没时,这一代的车祸率特别高。”
“那真可怜。”少年长叹一声。
“挺幸福的。”青年将胸针凑近脸,端详着上面的眼睛,由深邃的夜空到黎明的天空,一轮完美的新月镶嵌其中,这本身就超越了一切宝石。手指抚摸到凹凸不平的地方,他抚摸着,凭着感觉读出上面的刻的句子。
“我眼所及处,君心所依处。”
他将石竹花雕像和这枚胸针轻轻放回了棺材。
“先做个承诺吧,很快你和他,会真正从此永不分离。”

“他们走了。”审神者的身影在宅子的一角慢慢显现,她坐在一个真正的沙发上,她身上的白色茉莉花仍在继续生长,一簇接着一簇。
“三日月宗近”静静站在她背后,明亮的新月自黑夜中升起。
“如果我能这样和他相伴,到也是很好的事情。这里该是我们的家,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待在这里,在这里生活。”她转头,深邃的海洋对上了明亮的月亮。
“可你不是他,你只是他的影子而已。”
“三日月宗近”把她搂在心口处,她抚摸着自己心口上的胸针。
月亮沉下去了,安眠在海的怀抱里。
沉下去的是回忆,浮上来的是伤感,所谓的“永远”,只是值得回味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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